民 初 / 亂世裡，我流浪的愛情 " 23

守歲晚上，知道我累了，所以他沒有要求我做些什麼。

我恣意躺在瑞元肩膀上，聽他沉穩的呼吸；他從身後環著我。



「煙火好漂亮。」看著漫天的火樹銀花，他柔柔的說，

「可是那美麗總是那麼短暫。」用下巴輕蹭著我的髮。



「美的令人絕望呢。」我笑，轉過身去磨著他的臉頰，吻了一口。

「瑞元，你知道黃埔軍校的事情了吧？」



黃埔軍校是鮑羅廷建議我建立的，用以培養效忠自己的士兵；

想想也可笑，千迴百轉，最後還是回到十幾年前瑞元苦口婆心要我注意的兵力。

軍校從年前開始計畫、建築，現在早已接近了尾聲。



「知道…怎麼了嗎？」



「我想請你當第一任校長。」



「逸仙？我……」他不可置信，而後則是黯然。



「聽我的話。」我耍賴的跟他說。只有這樣，才能稍稍停止他的感傷。

曾經我們有很多的時間可以一起渡過、一起消磨的，

只是為了大大小小的戰爭，總是有意無意的錯過彼此。



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不安全感作祟，抑或是真的想為中國人付出些什麼。

瑞元曾經說過，他會崇拜我、跟隨我，是因為我的革命和理念。

那麼，如果我真的放棄了，真的當個凡夫俗子，

瑞元是不是還會願意在我身邊？



我最近一直思考著這問題，雖然我從前從來沒有意識到；

或許什麼革命情操，只是不想瑞元離開罷了。



我真是個自私的傢伙。

現在看到這樣，才開始後悔如果有一天自己真離開了，

瑞元會有多麼難過，多麼傷心？



「好了，我累了，晚安。」我掙開他的雙臂，躺回床上。

他沒有多說些什麼，關了窗便與我一同睡去。







※







軍校辦的十分順利，雖不是什麼頗具規模性的大學校，

但是也足夠培養一些接受戰場上的領導訓練的士兵。



「噢，在辦公呐，蔣校長？」我走進他在黃埔的校長室，

看到他穿著軍裝卻坐在書桌前看著課程進度表和一些收支。



「逸仙，你少虧我。」他咯咯的笑著，牽過我的手將我拉到會客椅上。

「學校運作了一個多月，新生訓練辦的很好，開學典禮創校人也該說個話吧？嗯？」



「其實啊，」我拍了拍他握著我手的手背。

「看到這些學生，就好像看到當初一個年輕小鬼，狂妄的說要一生追隨我呢。」



「那可不行，你不會變心吧？」他瞪大了眼，做了一個逗趣的鬼臉。

「不過現在的我再也不會說要一生追隨你了。」他撫上我的手，淡淡的笑著。



「怎麼？」



「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血氣方剛只知大志大業的蔣瑞元了。」

「不是一輩子，是生生世世；不是追隨，是長伴左右。」他看著我，

我才驚覺他的眼神早已不像當年一般的熾熱，那是一種溫柔、一種朦朧。



不知不覺，我們都改變了這麼多。



開學典禮上我站在簡陋卻不失莊嚴的司令台，

瑞元和其他幾個學校的主任則坐在後方。



看著台下一排排的學子，心突然抽痛了一下。

那一個個熾熱的眼神，是不是會被戰火摧殘到失去溫度？





孩子，我多麼希望你們不是活在這樣的亂世。







「要從今天起，立一個志願，」



「一生一世，都不存在升官發財的心理，」



「只知道做救國救民的事業。」







※







典禮結束後我和幾個學校的行政人員合了照，便回到寓所休息。

這幾個月以來，身體越來越容易疲倦，瑞元知道，我自己當然更明白。



時間大概不多了吧？



好消息是數月後馮玉祥從北京來了電報，說他撂倒了直系那個曹錕，邀我北上。

知道他不可能騙我，這又是個大好轉機，至少不用再發兵力討伐北方。



十一月，是一個已經入冬的夜晚。

風很冷，冷的徹骨。



瑞元和季新，與我等在車站月台。

他不放心我獨自回北京，自己又在忙軍校抽不開身，便拜託季新沿途照料我。

縱使他對季新一直很感到吃味，還是願意相信季新的能力。



瑞元穿著厚重的大衣，很溫暖的裹著我，

我嗅著他身上的味道，不是香水什麼刻意抹上、卻熟悉的香味。



「不要讓我掛心。」他抱著我，輕輕的左右晃著。



「不論怎樣你都會的不是嗎？」我笑著，聽他的心跳的節奏，隨著他擺動。



「下一任校長接手後，我就到北京找你。」



「瑞元……」



我聽到了火車的聲音，在不遠方。

轉過頭，看到季新佇立望著火車的來向。



「不要因為我，而讓自己變的軟弱。」我回頭看著他，

他的雙眼蒙著一層水氣，很努力的不在我面前凝結掉落。



「我做不到。」



「你害怕？」



「嗯。」他突然抱緊了我，深深的。

「所以，你一定要等我。」



「……」我不說話，吻著他溫熱的唇。

現在的我，再也沒有辦法給瑞元任何承諾。



我推開他，和季新上了火車。

他站在月台等待線的邊緣，緊抿著雙唇。



鈴聲大作，驚嚇了我們，心隨著刺耳的聲饗扭曲，就像要破裂。

我靠著窗，無聲的說著「我愛你」。



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懂了。



火車開始移動。



「等我。」我看到他說。







「等我。」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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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說中開學典禮的合照：







前坐者孫文，後排左起何應欽、蔣介石、王柏齡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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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：請問校長在嗎？

師：校長跟創校人在開會，不能進去喔。